柴泉 01
再丑陋的蟑螂也会渴望被人疼爱,跟你在一起的时候,似乎我也不是那么卑劣了,我就是这样一个人,令人讨厌的坏家伙,可是如此爱你。
于是,我设计了那一场相遇。
其中有一个坏小孩还是我女朋友,她叫咕咚,我们都不喜欢说出自己真实的名字,他们叫我“柴犬”。
我还没来得及回短信,收件箱又飞进来一条短信:我做掉了。
浪子十八岁生日,我又见到了咕咚,我身上还穿着印着小刺猬头像的T恤,咕咚看起来过得不错,交往了一个长得没我帅的“娘娘腔”,“娘娘腔”叫范伟豪。
那一年,幸福街的女人们消停了一段时间,好像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“沈翠花”,而我躲在被子里悄悄哭了一夜,我感觉自己失恋了。
我从出生起就是一个可恶的孩子,没人喜欢我,胡同里的孩子也不和我玩。我住在幸福街,幸福街住了很多那种女人,我妈就是那种女人,那种女人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?你们随便猜去。
她和祁北辰谈恋爱了,她和他谈恋爱!
我听见嘴里的馄饨砸在汤碗里的声音。
不是我对范伟豪有意见,只是他说话软绵绵的样子,没来由得让我心烦,我知道,我心烦的不是他的声音,而是他那张和祁北辰有几分相像的脸。大家都在包厢里唱歌,我一个人走了出去,蹲在台阶上,手上夹着烟,咕咚随后跟了出来,她向我借了个火,也蹲在我旁边。
我有一辆黑色的机车,我称呼它为“老婆”,咕咚不干了,她说她还比不上一辆车,于是我捏捏她的脸,亲了她一口,对她说:“你别这么小气嘛。”
“柴泉,你跟我说几句话会死呀!”咕咚把她燃烧着的烟头扔过来,我没有躲开,烟头砸在我的额头上,烫了我一下。
这无聊的人生!
那天的雨真是浪漫,我差点就以为自己是诗人了。她不让我送她回家,我跳下车买了一把伞,送给了她。
不过这件事也对我造成了影响,后来我没有再乱来过,哪怕和狐朋狗友们出去玩,我也没有做坏事。
咕咚没想到我没躲,她“噔噔噔”地跑下台阶向我奔来,我坐上机车,冲她抛了个飞吻。
咕咚上的是女校,一到晚上她就从她们学校那面看起来快要垮了的围墙翻出来找我,每次我就戴着头盔,靠在机车上等她出来,像是黑夜里迎接公主的骑士。
“你得手了没有?”咕咚还记得我们分手的原因。
我决定追那个漂亮的孩子,我弄到了她的资料,知道了她的班级,她的名字,可能我有点?,所以每次去她学校找她的时候,我都带着浪子和小帅。
我妈叫柴可芙,比我名字更难听,我想世界上最难听的两个名字被我家占全了。
“柴泉!”
我不知道我爸是谁,我妈也不知道,我妈生下我后,再也没管过我。
她永远不会知道,那三个猥琐的混混是我花了三百八十块钱请来的帮手,只是没想到那三个混蛋下手那么重,打得我都差点怀疑他们是不是演戏了。
算了,算了,我不跟没文化的人较真。
我开始跟踪她,知道她会去城郊的一个工厂。
你相信吗?自从沈翠花死后,我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,心里像第一次看“小电影”那么激动兴奋。
我就知道她会救我,我没有看错人,她是那种看起来冷冷的,其实内心善良的孩子。一切按照计划进行,我拉着她逃跑,与她说话,就像提前写好的剧本。
“哎,你心情不好呀?”咕咚问我。
“没呢,我天天心情好。”
我掐灭了烟头,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,“你先玩着,我活动活动筋骨。”
幸福街的女人们白天出去上班,夜晚也会带陌生男人回来。
好在她注册了QQ号,昵称叫“刺猬”,我发现这个名字真是适合她,小刺猬。
机车从她的身边疾驰而过,我听不见咕咚的叫骂声,低头看着崭新的后视镜,砸烂的东西,换不回去了。
第二天傍晚,我收到咕咚发来的一条短信:我怀孕了。
灯红酒绿的城市,夜色和我的心情一样冷,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,只是轰着油门,拼命地往前开着。
我感觉我的血液咕噜咕噜地全部冲上了脑袋,我的胸口炸开了一朵烟花,埋葬多年的梦想被人从土里刨了出来。
我形容不出我的心情,但是我的心里很长一段时间都乱糟糟的。
我知道,我是一个坏少年。
我想起那天咕咚砸车的样子就想笑,实际上我笑出声来了,眼泪“啪嗒、啪嗒”落到屏幕上。
我原来也会为一个女生做这些浪漫又温馨的小事。
“你还看,信不信我把你的耳朵揪下来!”咕咚揪住我的耳朵,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,这个悍妇。
然后,我载着她,穿破黑夜奔跑在道路上,她踩在脚踏板上,手撑在我的肩膀上,对着天空大喊大叫:“呼啦啦!来快活呀!我爱你!”
我的天,我感觉我又恋爱了。
砸吧,砸吧,一辆机车而已。
我决定好好生活。
我知道住在376号那家叫沈翠花的女人最漂亮,有时候我会对她吹口哨,她涂着鲜红的口红,翘起兰花指骂我:“臭小子,毛都没长齐就来调戏女人。”
可是,沈翠花命不好,有一天两个小流氓为她争风吃醋打了起来,她去劝架被其中一个人用刀给捅了,沈翠花要是命硬,赔偿款也够她过一辈子了,但是她没挺过去,年纪轻轻就死了,后来听说她老家一个亲戚得了这笔钱。
我叫柴泉,名字特别容易被人误会,听我妈说,她以前养过一条柴犬,所以给我取了这么一个破名。
她可真是和现在的女生不一样,我去各种网络论坛搜索她的资料,发现她什么都不玩,自|拍也没有一张。
最后我没办法,只找到了一张她的准考证头像,看起来像她几年前的样子,瘦瘦的,抿着嘴,一副不开心的模样。
我知道她被我骚扰得很烦,但是她一定记住了我。
工厂破旧不堪,但是她站在那儿,就像一个洁白的天使,整天骂脏话的我第一次有了一种不敢亵渎她的感觉。
临走前,她恶狠狠地跟我说:“你别后悔。”然后,她拿起一把椅子,砸向我的黑色机车,后视镜被她砸得稀烂。
不过,我没有像平时那样求饶,我把碗往桌子上一拍,扯着嗓子坚定地说:“我要她做我的女人!”
不过也多亏他们,她相信了我。
后来我一直在想,假设咕咚没有打掉孩子,我会怎么办?娶她吗?早早辍学开一间小店养家糊口吗?我不会,咕咚也知道。
我无处可去。
她终于记住了我,可是,她选择了他,选择了祁北辰。
咕咚一下子就乐了,这可真是一个好哄的女人。
有一天,我看见一个漂亮的孩子走过去,比起称呼她为漂亮的女人,我喜欢叫她漂亮的孩子,尽管她穿着最普通的校服,年纪也不小。
小时候,我妈揍我的时候,我就骂她,她就会气得鼻孔冒烟,拿着鸡毛掸子冲我一顿乱打,大喊:“我要抽烂你的屁股。”
白天,咕咚不去上课,她一觉要睡到太阳晒屁股才会起床,等到下午,我们便去小巷子口吃馄饨,一边讨论走过去的女人。
我终于遇见了一个比沈翠花还漂亮还有气质的女人。
然后,我哈哈大笑,一溜烟儿跑远了。
后来,我再没有见过比沈翠花更漂亮的女人,年少时的一抹创痛也被时间渐渐抹平了。我从十五岁起,就知道哪家电影院最便宜,当然,我说的是那种不正经的“小电影”。
我认识一群坏小孩,他们把头发染得乱七八糟,嚼着口香糖,骑着机车穿梭在大街小巷,自认为很酷。
我盯着手机屏幕,一字一句地读着这两句话,才明白她对我说的那句“不要后悔”指什么。
“再见。”我说。
我的心咯噔一下,第一反应是还好我们成年了,这妮子不会喊人把我抓走吧,我知道她有一个当警察的叔叔。
咕咚从来没享受过这些待遇,我对咕咚有亏欠,我知道她为了我受尽委屈。我早说过,我是一个坏少年,咕咚给了我她的一切,我却在遇见那个天使后,抛弃了咕咚。
我很酷地笑了,心里有一丝得意。
看吧,我这种人果然应该遭报应。
“没问题,我请。”
我跟咕咚说分手的时候,咕咚平静得可怕,她没有哭,没有闹,也没有去跳楼。
我把她的准考证头像印在了我的T恤上,每种颜色的T恤上都印了,我疯狂地追求她,闹得他们学校人尽皆知。
“柴泉哥,追到了嫂子请我们吃饭唱歌啊!”这两个小子在旁边不断地鼓动我。